公元一九九六年
婺源,位於江西省東北部,與皖,浙交界。由於曆代文人學者輩出,有“東南鄒魯”之稱。婺源景色奇麗,當地人自譽為鑲嵌在紅土地上的“綠色明珠”。婺源的綠,浸染山清水秀,脫俗如仙界。嵌映萬紫千紅,恢弘壯觀。那種綠,使人看見便終生不可忘懷。此時的婺源,滿山梯田,油菜花鮮亮搖曳;江灣岸上,雪梨花潔白耀眼;小河溪邊,桃花芬芳盛開。徽派明清古式民村,粉牆黛瓦,分布在春光美景之中。
蕭家堙A是一個主以蕭姓聚居的古村落,距城鎮十公堙C群山環抱,滿目流翠。民家宅院,錯落有致。村內街巷九曲十彎,青石板道縱橫貫通。宗祠牌坊,奇雕絕刻,仿如蘇州同堙C小橋流水,更是美景如畫。沿澗而建的一排清式屋舍,門牌是“尾巷20號”的朱漆大門“吱呀”一聲打開,身著灰布衫的傅真麵帶黯容走將出來。他輕輕掩上門,朝天穹愣了愣,忽然一罷手,大踏步走出巷子,朝萬翠山上走去。
上了萬翠山,不遠處,並葬著兩座墳墓。媊捃挾菄滿A便是傅真的父母大人。他的父親,正是“傅家劍拳”第二代傳人傅漢林,傅一劍之子。一年前,傅漢林去趟縣城,為救兩名橫穿馬路的中學生,被大貨車撞倒。在送往醫院的途中,不治身亡。母親是在八年前病故,留下傅真和妹妹傅金春兩人相依為命。傅真放慢腳步,走到父母墓前,雙膝跪倒,內心充滿愧疚地說道:“爸,媽,對不起!我決定不讀書了。等籌夠了路費,我就去南方打工,掙錢讓金春念書。金春她很聰明,書念的比我好,你們就放心吧,我一定會讓妹妹讀上大學的。”他麵帶凝思,抬起頭,望著父親的墓碑,良久道:“爸,今後無論走到哪堙A我都不會忘記您對我的教誨和期望。我一定會不斷地對傅家劍拳勤加苦練,精益求精,讓傅家劍拳有朝一日傳揚武林,發揚光大!”此時山風吹竹,傅真眼神之中有一道堅毅的光芒閃過。他繼而說道:“我走之後,金春就跟彭奶奶住在一起,姑媽會照顧她們的。我去了南方,掙了錢,就會給她們寄回來的。眼下,等我籌了路費,再來給你們辭行。”述畢,傅真向父母叩過三首,站起身下山了去。
來到村街上,傅真低頭走著,冷不防身後有人拍了他的肩膀一下:“傅真,幹什麼?想心事啊?”傅真聽聲辨人,知是蕭祖衣,頭也不抬道:“知道你還煩我呢。”蕭祖衣跟上一步:“什麼煩心事?你說出來,哥我幫你拿個主意。”傅真停下腳步對著蕭祖衣道:“我的事說出來你根本幫不了我,說也沒用。你就別跟著我了?”蕭祖衣急忙扯住傅真道:“你不說出什麼事,怎知我幫不了你?你這也太武斷了吧!”傅真無奈,悻悻說道:“好,你能幫我。我現在跟你借五百塊錢可有?”“五百塊?”蕭祖衣伸出五個手指,搖了搖頭,喪氣地道:“那我可真沒辦法!”傅真笑了笑,轉身便走。蕭祖衣醒過神來,急忙追上去問道:“哎,慢著,你得告訴我你借那麼多錢想做什麼?”傅真又給蕭祖衣拉住,隻得停步說道:“好,我告訴你,我借錢是要去廣東打工。”“什麼?你要去廣東打工?”蕭祖衣意外的嘴巴張開老大。傅真給蕭祖衣聞過之後的形象弄得哭笑不得,說道:“怎麼,不信?我身份證都辦好了,有了錢便可動身。”說罷,頭也不回自顧走了。蕭祖衣呆在原地,望著傅真大塊頭的背影,迷惑不解:“這小子,怎麼也沒跟我說起過?”
傅真回到家中,心媕Y又感覺到很不踏實,細想一下卻是有來由的。原來傅真雖還不能順利打工成行,但掛念家堙A擔心妹妹的心思這幾天卻是愈演愈烈。他看看已是中午了,便開始了淘米做飯。
十二點多,妹妹金春放了學回到家。傅真喊道:“金春,快洗手吃飯!”金春應道:“嗯,哥,你先吃吧。”傅真盛好兩碗飯,自已先吃著。待妹妹過來坐下後,傅真說道:“金春,等哥要是去了廣東,今後你就要自己學會照顧自己了!要聽姑媽和彭奶奶的話,別讓他們為你操心。書要好好的讀,不能讓哥,還有九泉之下的爸媽失望,曉得麼?”金春乖可地道:“哥,你的話我都記著的。”傅真道:“還有,表哥,表姐他們文武都不錯,你要多跟他們學點。哥以後可是沒法教你了。但女孩子家還是要以文為主,懂嗎?”“嗯!”金春點頭應道,“那我可以吃飯了嗎?”傅真愛憐地拍了拍妹妹調皮的臉蛋,用筷子在桌上一頓,笑道:“可以,快吃吧!”
午飯過後,傅真拿了把柴刀上山,砍了一擔散柴,就在一棵古樹下小憩。
傅真閉眼尋思著,的確是沒有哪個親戚朋友能夠有錢借他。在這個自給自足的村莊堙A又有誰可以一下子拿出這麼多的閑錢來呢?正自心愁,蕭祖衣也從古樹下冒了出來。見了傅真,立刻拍手喊道:“傅真,好消息,你的路費有著落了!”
傅真聞之精神一振,跳將起來,忽又明白過來道:“你若尋我開心,我便不饒你!”蕭祖衣認真兒道:“你看我幾時給你開過玩笑的?不過你得答應我件事我才跟你說。”傅真重又坐回古樹下道:“什麼事你說,倒是要看你賣的哪門子經?”蕭祖衣便道:“我要和你一塊去廣東!”傅真一聽,立馬搖頭道:“這不行!我也想有個伴和我一塊上廣東,可你爸跟你媽不和,老是吵架。特別是你爸,不務正業,光知吃喝玩賭。你要走了,你能放心你爸媽這樣?你弟妹又小,誰來照看他們?我便拉你一塊去了廣東,你爸媽不恨的扒我皮才怪!”蕭祖衣笑哈哈,一臉無屑地道:“哎呀,傅真你管我家這些事幹啥呢?我爸我媽不和還不主要是經濟上的問題!我弟弟妹妹怎會沒人照看?你就不用替我們家操心了!你想,我去了廣東打工,掙到錢,才能真正幫襯家堙A弟妹才有錢讀書,是不是?”蕭祖衣說的在情在理,而且他其實比傅真還先輟學一個學期,呆在家堣]是無所作為。傅真無以反駁了,便道:“好吧,隻要咱倆的路費有著落,那就一塊上廣東。”
“一言為定!”蕭祖衣鬆了口氣,這才說道:“咱們鄰鎮不是有間華龍文武學校嗎,聽說他八月十五要舉辦比武擂台賽。凡是18---28歲的青少年皆可參加。誰取得最後勝利,就可得到一千元現金大獎。”傅真聽了半信半疑道:“真有此事?”蕭祖衣道:“是昨天去了鄰鎮的蕭文定中午親口對我說的。”傅真眉目一頂道:“要不你明日去鄰鎮打探打探,倘若此事屬實,我一定會去參加打擂。”“好,那就這麼辦,我明日便去探探虛實。”蕭祖衣扯下一片樹葉子,當寶貝似的放進上衣口袋。
鄰鎮,臨街的“進賢樓”牆頭上貼著一張紅紙黑字的告示。告示前擠擠攘攘站了一群人,在觀看告示。蕭祖衣一大早就騎輛單車到了,忙擠上前去細瞧,隻見告示上寫道:
經有關部門批準,由華龍文武學校
主辦,本著切磋技藝和互相學習,弘揚
地方真武文化之宗旨,本鎮中秋節三日,
將在鎮政府廣場舉行民間武術交流自由擂
台賽。規則為“自負身傷,點到為止”。
對最後勝出者給予一千元獎金。
華龍文武學校
1996.8.1
蕭祖衣讀罷大喜,一刻不誤,掉頭便打道回村,急於告知傅真去。
傅真正在屋媦A柴,蕭祖衣風風火火,推門進屋大喊道:“傅真,成了成了,比武之事千真萬確!”傅真丟下斧頭,喜形於色。說道“好,這次正該我用武之時,天助我也!千元獎金我一定要拿它回來!”蕭祖衣灌下一瓢水,聽得傅真激昂之言卻不無擔心地道:“傅真,你真有勝算嗎?可別得意忘形,小心驕兵必敗呀!”傅真嘴角一翹道:“你打擊我呀?不剛則軟,你懂嗎?”蕭祖衣思索道:“咱們這個縣既非武術之鄉,亦非經濟雄地,若說會出現別的武林高手似乎不大可能。依我之見,那個文武學校舉辦擂台比武,無非就是為了搞名堂宣傳他自己,擴大知名度,以吸引更多人去他那兒讀書習武。所以到時,壓場的肯定是他那些學校弟子,又怎會是你這種隱於民間的武術世家對手?”傅真嘿嘿點頭笑道:“這般說話就對了,別長他人誌氣,滅自個威風嘛!”蕭祖衣道:“擂台賽要舉行三日,傅真,你可在第三天上台比武,隻要關鍵時候打敗對手,就可贏最後擂主。”傅真聽了劍眉一挑道:“不,我要第一個上台,最後一個下台。”
離擂台比武還有一個星斯,傅真要去參加打擂一事,很快在整個村莊傳開,人們議論紛紛起來。有村民道:“傅氏一族,雖喪父寡丁,但也算武術世家。這次比武,倒要去見識一下他們家的‘劍拳’功夫。”另有人道:“傅真也才十八歲吧?劍拳再厲害他又能修煉到什麼火候呢?如果隻是些花拳繡腿,那可就要丟咱村的臉麵了!”也有人道:“那也不見得,傅真是從小習武的,有十年功齡。這小子也挺勤奮,肯鑽研。真實功夫平日不外露罷了。再者,武功高低有時不能光看年齡,而要看他的修為和資智。這一點,在當今社會,尤為重要!”便有人道:“你說的也對,但願傅真那小子能凱旋而歸!”
八月十五中秋佳節,鄰鎮的街上車水馬龍,到處懸燈掛彩,熱鬧非凡。各家商鋪早在數日前就都擺滿了各類中秋月餅,糖果,煙酒……在招徠過往顧客。
上午九時,擂台比武正式宣布開始。鎮政府廣場上人山人海,彩旗飄揚,巨幅宣傳字條懸掛四側,告示貼的到處都有。傅真穿一件白色圓領短袖背心,藍色長褲,腰間紮一根黑布腰帶。他分開人群,走至前頭,蕭祖衣緊緊跟在他後麵。“正好,沒人趕在我前麵。祖衣,我要上了。”傅真不等祖衣說什麼,雙腿一彈,跳上前台,再一跳,雙手抓住護杆一攀,整個人便落到了擂台之上。他抱拳衝台上嘉賓和評委道:“我叫傅真,前來領教!”
“還真引來了位英雄少年哇,這擂台賽有看頭。”
“看這位少年英氣逼人,渾身透勁,應是練過內功的。”
“嘩,外鎮人上了,咱本地練武的怎沒人先上啊?”
傅真的登台,立時在台下引起了一陣騷動。所謂外行看熱鬧,內行看門道,傅真的出現,讓台上的嘉賓和評委們都眼前一亮。
傅真剛站定不久,立馬就上來一個二十出頭的小夥子。他朝傅真施拳道:“小子有種,居然跑在我前頭。我叫洪義,請出招吧!”
頭一個對壘,傅真焉敢大意。他先抱拳回禮,也不答話,出手一招獵戶神拳中的“拉弓射狼”。但見勁風掀衣,傅真右拳長攻而入。洪義未料傅真出手如此之快,兩人距離也僅一丈餘寬。輕敵之下,卻也不慌不忙,雙掌去夾引傅真右拳,同時雙腿側退,以化解傅真勁勢,欲來個“四兩拔千斤”。豈料正中了傅真此拳中的虛引子,當下心頭暗喜,左之拳如同隨影蛇形,動若離弦之箭,“轟呼”一聲,朝洪義麵門摜出。洪義被打了個措手不及,幹脆來個“丟兵棄甲,翻落懸崖”,雖是躲過臨麵一擊,卻也翻了個狼狽不堪。
傅真一招震敵,博的台下掌聲雷動,叫好聲一片。洪義惱羞成怒,使出連環腿招,朝傅真進攻。傅真眼尖手快,左閃右擋,逐一化解。兩人你來我往,鬥了二十回合,難分勝負。
傅真鬥的興起,賣了個破綻,五指並合如戟,用劍拳“刺”字決中的“風雨不透”,接連迅速地擊出五招,立刻把洪義逼得手忙腳亂。傅真見時機已到,使出“刺”字決的“一劍登天”,自下而上,由升而長,倏地變掌為拳,直搗黃龍。“砰!”擊中洪義頜口。洪義高仰著身,摔出去丈許之遠。他爬將起來,自認已敗,耷頭歎氣,向傅真報以欽服道:“我輸了!”傅真施拳回敬道:“承讓。”第一場比武中,傅真兀現實力,接下便無人敢輕易登台較量。有些爭強好勝者,磨拳擦掌蠢蠢欲動,每意上台,一睹台上傅真真武雄風,終生退卻。傅真久等無人,隻好坐以品茶。幾位評審監事們交頭接耳,不知在談些什麼。直到大晌午,依然無人上台,觀眾們耐不住冷場,便陸續離去。
第一天過去,傅真暫時勝出,次日再比。
豎日,戰鑼一開,竟陸續上來些比武者。明眼人大概能看出,這些都是華龍武校派出的學員弟子。也許是主辦方擔心無人應戰而冷場,安排學員上陣。這些個學員弟子中,大多數是有形無力,花拳繡腿。根本不是有著十年內功修煉,承傳武道的傅真對手。三下五除二,就把他們打趴在了台上。還是傅真手下留情,要不然個個都得滿台上找牙去。
第二天中,依然無人能將傅真打下台。
最後一日,應該是決勝的時候了。戰鼓剛響,傅真在台上一候,立刻就跳上個人來。那人顯然是個二十五六歲的青年,長得膀大腰圓,肌腱發達。他對傅真毫不客氣地道:“這位小哥,聽說你第一個上台,兩天來未逢對手。今日我碰巧路過此地,且來會會你這位英雄少年。就莫怪我以大欺小了。”傅真道:“不敢!請問這位大哥尊姓大名?今日有機會請教,實乃小弟幸事。”青年說道:“我姓鄭名龍宇。咱們不必客套,無論勝負,我打完便走。你出招吧!”鄭龍宇弓步對陣,擺出了硬門拳的架勢。
硬門拳,流行於江西豐城,清江,宜春等地。其主剛,擅長發硬勁而得名。套路短小精悍,動作結構緊湊。方法變化較少,講究左右互換,進退連環往複。
傅真暗忖,自己對對方的武功不祥,見他渾身肌肉剛健,必是練硬功夫之人。自家劍拳雖然奇絕,但自己隻練得六成,要贏的對方,絕不能硬碰硬。隻有找到對方弱點,以巧打方可取勝。劍拳祟尚天道人合,獨具以正僻邪,以柔克剛,以剛治狠的技擊風格。傅真本身基礎也紮實,內功純正,拳腿熟稔,倒也不足為懼對方。他當即使一招劍拳“挑”字決中的“紫燕斜飛”,以兩腳為軸,身體半轉,左腳離地後蹬,左掌展於後側。同時右掌向前上挑展,攻向鄭龍宇喉下處。
鄭龍宇雙拳緊握,動作迅猛,以硬打硬拚的氣勢擊向傅真前胸,猶如巨銅撞鍾。傅真絲毫不驚,手掌遂變,化招“白蛇入洞”,托住鄭龍宇猛拳旁帶,腳下接著“金龍探海”,逼迫鄭龍宇後蹦退讓。
鄭龍宇大愕,粗眉擰鎖,發拳攻上,仿如猛虎下山,拳頭如雨點般朝傅真襲來。硬門拳主張硬打硬進,貼身肉搏,使對手不能招架,難以還手。傅真身手本善輕靈,對近身格鬥招式有些不適應。鄭龍宇抓緊時機步步攻逼,招招得勢,致傅真漸處下風。好在傅真內功不俗,頻頻含胸收腹,沉肩低背,勉強得以避開。但鄭龍宇步法連環往複,始終跟進,壓迫住傅真,讓他難再反攻。
不過,硬門拳也有它的弱點,往返來回隻有二十幾個動作,讓傅真很容易看破,他心中已然有數,隻要打開對手門戶,便可一招製勝。傅真利用撞勁,反彈急退兩步,立時左腳蹬地旋起,身體在空中轉體半周,右腿外挺朝鄭龍宇蕩胸而來。鄭龍宇立即旁側,一個“黑虎手”,欲要擒拿傅真右腳。傅真迅即縮回右腿,同時左腿埵X外擺,朝鄭龍宇頭部掃擊。這一連續的腿招,正是傅真的“連環劈劍腿”。鄭龍宇迫退開兩步,傅真乘對方後退未穩之隙,運用傅家內功心法,氣提丹田,雙腿彈跳而起,如雄鷹搏頂,“呼啦”一下騰竄至對方眉目之前,把個鄭龍宇嚇了一跳,哪曾想傅真能彈跳如此之高!還未及反應,胸膛已是給傅真蹬了兩腳,遂往後退。傅真壓著上身,屈膝直撞,鄭龍宇受不住,整個人就撤手後跌,一屁股坐到了地上。
“好啊,妙!”台下轟雷聲,喝彩聲,此起彼伏。連台上的評審,監事們也交頭接耳,大加讚賞。蕭祖衣更是手心捏著把汗,此時心猶起蕩。但似乎華龍文武學校的校長和幾位教練老師們顯得有些嚴肅,不時在商量什麼。
鄭龍宇自覺羞慚,默然下台去了。傅真暗鬆了口氣,抹了把汗,心頭亦自慶幸:“好險!好險!”
時近中午,該是歇場吃飯的時候了,傅真正欲下台,身後忽有人叫道:“傅少士,請留步!”傅真停住,回頭見是個身穿灰色中山裝的中年人,便問道:“大叔,有事嗎?”中年人道:“是這樣,我們華龍文武學校校長想見你一麵,不知傅少士肯否尊駕?”傅真奇怪道:“校長想見我?”中年人道:“正是,敝校作為這次擂台比武主辦方,能夠引來傅少士這般世間少有的武林奇才,我們感到萬分的欣喜。”
傅真受如此之誇,不禁臉紅耳赤了道:“大叔所言,晚輩實在不敢當!既然是校長相邀,晚輩豈有不尊?大叔您請!”中年人在前頭帶路,從後台下去,進入一間樓房。媊悀w擺好一桌美味佳肴,坐好了一幹人等。
傅真一進門,桌前一席人立刻起身迎立,顯得非常恭敬。
座中五十來歲的華龍文武學校劉校長笑迎道:“傅少士,來來,請入座!”傅真哪經過這種場麵,受寵若驚,有些不適應,都不知如何應付是好。見有豐盛午餐,便就上座,逐一觀看,哇!都是平日難得一見的山珍海味。今日無論如何,也不能客氣,此刻正肚餓呢,先吃了再說。他提起一對筷子,朝在座列位笑道:“晚輩多謝各位大叔的抬愛,如此盛情款待,晚輩真是承受不起。隻是剛才比武,此刻委實饑餓,多有失禮,我就先吃了!”校長哈哈笑道:“傅少士真乃直爽,好好,大家都先吃完了飯再談吧。”
傅真連盛了兩碗飯,狼吞虎咽,吃的津津有味,毫不顧及眾人對他的注視。傅真隻知他們如此必有事有求於他,卻不知所為何事。對於什麼事,他也不去想,最直接的誘惑不過這眼前的美食了。校長滿臉笑容,款款對傅真說道:“傅少士你盡管吃,一定要吃飽才是!”中年人亦道:“傅少仕要不要喝酒?這兒有上好的‘農家釀’!”傅真搖頭道:“酒就不必,我隻要填飽肚子就夠了。”他心媮棱}記比武大事,哪敢喝酒?倘若一灌不止,豈不要壞大事?
飯過三巡,其他人還在把酒閑談,傅真已是吃了個十足飽。中年人見狀,忙遞上紙巾道:“傅少士還需要什麼嗎?”傅真道:“不必了,我已經完全吃飽了,多謝!”校長問道:“在這一帶,我還從未見過你,不知傅少士仙鄉何處?今年貴庚?”傅真道:“晚輩不才,虛長十八,家住婺源。”校長點頭道:“原來如此。婺源寶地,真是藏龍臥虎呀!”
傅真此刻想知對方到底有何事相商,便說道:“校長您過獎了!不知您找我來是有何事,盡管說的就是。”“嗯…這個…”校長咳嗽一聲,欲言又止。中年人會意,接話說道:“是這樣,本來我們安排了敝校的武術冠軍,以我校學員身份出場比武。論實力,絕對是可以為敝校奪取冠軍爭得榮譽的。這個結果必會為敝校的口碑與實力取得良好的宣傳效果,這也是敝校出資舉辦這次擂台比武的初衷。隻是意想不到,竟拋磚引玉,引出了傅少士這樣的武林高手。自知敝校冠軍絕非您的對手,所以…所以肯請傅少士到時比武能抬讓一二,給敝校留些情麵,不致讓敝校白費了一番良苦用心。我等對傅少士感激不盡!”中年人說完這些話,一席人皆望著傅真,看他會作何反應。校長伸手入懷,掏出一個信封道:“當然,傅少仕大可放心,這一千塊獎金我們理應還是奉送給你的。”
傅真本來心埵b罵,這算哪門子事?卻原來是要讓自已放棄冠軍,白白認輸。黃鼠狼給雞拜年,沒安好心。吃了你的又怎樣?我拳照打冠軍照拿,看你又能奈我何?正要不予買帳,又聽校長如此說出,遞了獎金過來,便即改了態度。心想自己此次完全是為千元獎金而來,獎金既已到手,幫幫他們也無不可。隻是真要自己故意認輸,那也不成…不如…傅真打定主意,對校長說道:“其實,我倒是要感謝貴校給了我這樣一個機會,要不然…嗯,我知道如何去做就是了,你們放心吧!”校長握住傅真的手,連聲道謝!
最後一場比武開始,接二連三地有人上台應戰,且個個非泛泛之輩。他們認為傅真連戰三日,體力與精神俱有損耗,是該出手時就出手。傅真提神換氣,抖擻雄風,一一冷靜對待。台上一時拳來腿往,驚心動魄,煞是引人入勝,精彩絕倫。但良久下來,依然無人能將傅真打下台。台下觀眾無不群起激奮,他們當中也有不少遠道前來觀賽的民間練武人物,他們也為當地的武林精英刮目相看,令己汗顏。
“我來會這位兄台!”正在這時,忽地台下一聲嬌叱,上來一位挺拔俏麗的少女。但見她二九年紀,柳眉秀眼,烏發盤雲。穿一襲黑衣,平底軟靴,束腿戴臂],一身武裝打扮,看來應是有備而來。少女一臉可愛怡人,吊兒郎當地走上台來,立刻吸引全場眼球。觀眾們興致勃勃,萬分好奇地看著這場擂台爭戰的最後時刻。而且還是個少女應戰,這趟打鬥就更有意思了。
傅真不露聲色,心堣w知,這位少女必是華龍文武學校所說的武術冠軍了,卻沒想到會是位女子。可能是自己答應幫助他們了,就臨陣換將,派了位俊俏的姑娘前來應戰,製造嚼頭,以達到更深入人心的宣傳效果。果然,少女抱拳對傅真道:“在下金嬋,乃是華龍文武學校的一名學員。今見兄台連勝三日,心中不服,抖膽前來會會。”傅真心中有所鄙夷,想明明是個花瓶嘛,卻要充當什麼女俠。要不是自己有言在先,才不會對她委屈求全呢!傅真抱拳回禮,不屑說道:“不敢當!姑娘請!”
“且慢!”金嬋淺笑了笑,露出兩個小酒窩。她打量著傅真道:“兄台武功,委實了得。可否先請教兄台所使是何武功?師承何處?”傅真道:“姑娘過獎了,在下才疏學淺,幸得江湖朋友承讓罷了。在下並無師承何處,隻是家傳武學,區區不足為道!”金嬋說道:“哦,既是家傳武學,不為外傳,可否對在下相告一二,也好讓小女長長見識!”傅真道:“既然姑娘有心知道,我也樂意相告,我使的武術名為‘劍拳’。劍拳之道,顧名思義,我想姑娘習武之人,自是不言而喻了。”金嬋揚眉笑道:“劍拳,我還是頭次聽說有此武功,今日正好與你一會!”傅真伸掌一示道:“金姑娘不必客氣,請!”金嬋聞言,如靈兔般說變就變,施展開“太和拳”中的“鑾鈴八手”,當胸就往傅真貫去。
太和拳,屬長拳類。其講究內外兼修,主張武術分武藝,道藝兩門。武藝注重動作,重氣力;道藝注重養氣,重神態。內功練“八圈勁”,“八推太和功”,“太和玄乙功”。特點為意,氣,力三者並重,以意運氣,氣到力隨。虛實兼用,剛柔相濟。太和拳揉進了螳螂拳的一些套路,長短俱備,佐以內功,技擊性強。
傅真暗忖,看她陣勢,還是有些兒斤兩。當下左手握劍決,右掌舞了幾個挽花,化去金嬋的招式。金嬋連招遞進,眼到拳到,並連聲嬌叱,剛柔並濟,大有女俠勇鬥“惡霸”的風頭。傅真略展身手,便避開金嬋的攻擊。傅真心中揣度,畢竟對方是女流之輩,即便她使出全部功力,自己隻要七八成的功力就可應付她了。但真的要持強淩弱打敗一個女子,也是勝之不武,並於心不忍。還好,這次決定跟她打個平手,算是便宜她了吧。
原來傅真早想好要跟華龍文武學校派出來的武術冠軍打成平手,這樣大家都不吃虧,下得了台麵。也不管校方滿不滿意,擂台比武結束就趕緊溜。反正,上廣東打工的路費已是穩篤落了口袋。傅真裝成全力以赴的樣子與金嬋周旋,並不作實際攻擊。這讓金嬋有些惱火。她加大攻勢,使出“六家勢”的套路。頓時拳腿交加,麗影來往,兩人打的難解難分。傅真掌握時機,見金蟬一雙玉掌朝他胸口拍來,他立即微步錯開,出掌相迎,“蓬”一聲,兩人雙雙後退開三步。
台下觀眾議論開了。
“看樣子,兩人可能要打成平手”
“何以見得?”
“你看這位金蟬姑娘,雖身為女子,武功卻是不弱。而那位叫傅真的,雖占了性別上的優勢,但他連戰三日,內力損耗,兩人此時應是旗鼓相當!”
“這麼說來,兩人反倒成了公平對戰了。誰叫最後上場的是位女子呢!RR!”
“看來華龍文武學校確也有些料子,能讓女娃子練成這般武功,實不簡單!”
台上金嬋粉臉泛紅,怒視著傅真。原來她其實並不知曉傅真與劉校長的私下協議,誤以傅真是存心戲弄她,讓她惱羞成怒。她輕叱一聲,展開身手,右腳蹬向前騰空而起,借勁提腿,腳尖朝傅真腹部點擊,又快又狠。傅真倒縱開,金嬋踏空著地,尖叱一聲,又騰空躍起,右腿向上擺,身體成側臥姿勢,仿如一把利劍,右足向傅真當胸插去。傅真原縱不遠,,沒想到金嬋能夠連續騰空腿踢,來不及閃身,便以雙手交胸,架住金蟬右腿往上一頂,欲把金蟬推出去。哪知金嬋迅速掉轉身,抽右腿換左腳,反朝傅真左臉部踹擊,傅真何等靈敏,兩個後空翻,離開金嬋的攻擊範圍。這下也不由得傅真對金蟬有幾分欽佩了,一個女孩子家有此身手已屬上乘,自己若是大意點還真著了這丫頭的門道。
此時距離比武結束時間不到十分鍾,該是收場的時候了。傅真握訣護胸,單手成掌,掌指朝下置於臀後,疾步向前,仿如劍隨身走,朝金嬋襲擊。金嬋封門以待,注視著傅真的動向。傅真突地身形向前俯探,單掌運出,一招“白蛇吐信”,朝金嬋左肩擊去。金蟬以攻為守,出腿前踢,傅真繞開身形,忽地一掌抓向金嬋胸脯。金嬋頓時又羞又怒,運足氣力,手腳齊出,上禦傅真來掌,下踢傅真肋部。傅真意識到自己的失禮,急忙一縱跳開。金嬋豈能饒過,前跨兩步,雙掌猛擊而來,發如疾風。傅真有意慢出一拍,以短掌對接,“蓬蓬”兩聲,金嬋倒後數步,氣力已盡,胸脯起伏不定,恐是沒有力氣再打了。傅真也倒後數步,作出筋疲力盡狀。
比武結束的鈴鐺聲正好響起,一名評判走了出來,宣道:“比武結束時間已到,下麵我宣布比賽結果,傅真與金蟬平分秋色,並列成為本次擂台比武的冠軍,獎金各半。”
台下觀眾掌聲雷鳴,一片喧囂。
蕭祖衣卻傻了眼,這獎金拿一半還怎麼上廣東?華龍文武學校的校長與他的教練老師們也幹瞪眼,心堛蝸|傅真衰小子,不講信用的家夥。
傅真朝金嬋一笑,友好地道:“金姑娘,恭喜你!”金嬋正要說話,傅真卻轉對評判道:“我傅真男兒大丈夫,與女孩子家打成平手,實在慚愧。獎金各半,我受之有愧。在下甘願認輸,獎金該由金姑娘全領。”金嬋急要講話,傅真卻又向她說道:“金姑娘,咱們後會有期了!”說罷,傅真縱身跳下擂台,抓住蕭祖衣的手,一點也不理會他正滿臉的責問和不解,拉起他的手就跑。
金嬋給弄得雲媄堙A想不通傅真為何會這樣就跑掉了,又沒有人要追殺他?既然人都走了,也隻得作罷!
蕭祖衣跑得上氣不接下氣,一把扯住傅真沒好氣地罵:“你咋這麼傻啊?路費不夠也不能不要獎金啊,充當什麼大佬全給了人家!”傅真從懷堭ルX錢封,鬼笑道:“我才不傻呢,獎金已經到手了!”蕭祖衣瞪大雙眼道:“這是怎麼一回事的?”傅真便把事情說了。“原是這樣,怪不得中午我突然找不到你,我以為你躲到哪兒療傷去了,讓我真擔心!”傅真笑道:“你還說,我出來後還找不到你呢。也不會在原地等我,這麼笨!”蕭祖衣RR道:“你吃好的去了,也不叫上我,我就不能找地方填肚子去!”兩人一邊說話,一邊往返鄉。時不時的還互相打鬧。
有了路費,一切就變得順暢快捷了。臨行之前,傅真上萬翠山拜祭地了父母。村民們得知村堶漲蒂酗H外出打工,也都趕來觀行。
傅真一頭中長蓬發,身穿父親留下的一套合領排扣褂衫,腳著平底布鞋,肩背包袱,手上拿著一把鐵骨黑尼傘。蕭祖衣頭戴氈笠,身著白衫灰褲,穿雙半新解放鞋,手堜藒菢茯鶗旍潀滫漱漺ˊs織袋。左鄰右舍的父老鄉親都出來相送,傅真姑媽帶著金春,表哥表姐們等,與蕭祖衣家人一道,不住地對出門人千叮萬囑。
姑媽拿出一包下午趕製的食物交給傅真,說道:“出門在外,行事都要有分寸,千萬不可做違法犯紀,對不起家人和鄉親們的事,你倆可記住了!”傅真和蕭祖衣連連點頭應道:“嗯,我們會記住的!”金春淚流滿麵,泣不成聲,不住的要求哥哥要多寫信回家。傅真RR笑道:“看把你哭得,哥又不是一去了不回來。放心吧,哥一定會經常給家媦g信的。”蕭祖衣走到父母麵前,鞠了一躬,低著頭輕聲道:“爸,媽,我走了。希望以後你們在家別再吵架了,多保重身體!”父親一臉愧疚,低首不語。母親忍住心酸,隻是默默點頭。“那我可走了!”蕭祖衣噙淚轉過身,與傅真一道向鄉親們揮手告別而去!
通往鎮堛熄m村小路上,傅真與蕭祖衣逐漸消失在了遠方。此時夕陽已經西下,一道紅霞橫天無垠。他們兩人將乘坐當晚的火車前往廣東,正是:前途茫茫身如夢,怎憑故地煙雨中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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